家乡的古贝春  

作者 王才路

    对于每一位客居异地的游子来说，故乡都令他梦牵魂绕。因为那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，是给予他最纯最真的童年的地方，是无忧无虑地挥洒过欢笑和泪水的地方，是生命的起点和人生旅途的出发地。当生命中充满了欢欣和喜悦，当旅途中堆满了劳累和烦恼，当心灵深倦于长途跋涉时，故乡神奇的魅力就会出现在游子的酒中梦中，筑成慰藉游子心灵的精神家园。

    我少小离乡，思乡也甚，但快节奏的人生脚步催人逼人，只是匆匆捡取数瓣思乡的花絮，兑换成一枚枚八分、两角、五角、八角的小小邮票，寄给那千里之外的父母双亲，又每每于翘首渴盼中，期待着远方万金的家信。冬去春来，夏来秋随，花开花落，不知不觉，相思像路一样长。蓦然回首，凝望乡思一路，更加触动了乡情，才下眉头，又上心头，挥之不去，不召即来，浓得化不开。旭日海边，落霞楼头，遥望故乡古贝州（即今武城县），只得借酒，将乡思深深地浸在酒中，以消解这乡思之情。

    这消解之酒，自然是家乡的“古贝春”。我愿饮家乡的“古贝春”，然又怕饮这家乡的“古贝春”。我愿饮，酒入衷肠，儿时那乡间小路，杏花春雨，那田中稼禾，那霜风露雪，那村前村后如茵如盖的绿柳，那房前屋后干直挺拔的白杨，那千年流淌在万里长堤下一去不回的迷人的大运河……一草一木，一物一景，历历在目。酒未醉人人自醉，醉在浓浓的乡情中，醉在家乡的“古贝春”。我怕饮，听说家乡旧貌换新颜，小路变坦途，瓦房代平房，犬吠鸡鸣，炊烟不再，禅思入境，人在画中。酒劝我不住，一不留神，错把故乡当他乡。真是饮也不行，不饮也不行。乡情乡思，都是这“古贝春”，梦也看得见，醉也看得见。

   乡思来时，我有时自斟自饮，一杯“古贝春”飘然在手，既无人催饮，也无浮浅的应酬，细品慢呷，适量的酒精催逼着思绪的飞翔，如跨白鹤，乘清风，抱明月。家乡那依稀的过去，醉人的现在，未来的猜想，千秋与万载，都在这一俯一仰中历尽。沉重的苦思，千年的忧患，都在这一小杯一小杯之间化作那逝去的春风夏雨，落日流云。我细饮慢呷，悠然陶然，要呷尽这“古贝春”的春味，要品尽这“古贝春”中的春情，一杯一杯微醺入醉，把自己隐藏在这充满乡情的“古贝春”中，哭也听得见，笑也听得见。

       乡思来时，我有时也与乡人共饮。人不在多，三二乡友，开箱取瓶，“砰”然启开了乡思的瓶盖，三杯己然下肚。这时，最好的下酒菜就是故乡的话题，哪怕是来自故乡的一副对联儿一则酒文化，就感到这天下美酒就是这家乡的“古贝春”。一样的乡音，一样的乡味，伴着一杯又一杯的“古贝春”，将乡友们喝得更亲近，更纯情，更甜美，更自豪。在欢声笑语中，举起空了又满上的酒杯，在欢声笑语中，放下满了又空了的酒杯，举起放下，放下举起，频频不已。家乡话家乡酒，“古贝春”古贝人，真是酒逢乡人千杯少，相亲须饮“古贝春”，夏也闻得见，冬也闻得见。

我怕饮这“古贝春”，我愿饮这“古贝春”，饮不尽的乡味，飘不散的乡情，人也想得见，醉也想得见。

1995-5写于烟台